轩辕宫里锦绣传千年

文/星华

有诗云“春船载绮罗”，说的就是苏州与丝织业相融共生。

到了宋朝，苏州逐渐成为江南蚕桑业中心。除了销往世界各地，丝绸还成了朝廷向外族缴纳岁贡的重要物品。丝绸锦缎沿着运河流向远方，“上有天堂，下有苏杭”也成为世人心中不灭的神话。

我们在苏州古城里游走，寻找千年前，苏州丝织业的遗迹。

【壹】

和紧邻的人民路、白塔西路相比，祥符寺巷是少有的安静，兜兜转转下，倒是有了江南小城特别的味道。

很少有人知道，在这条巷子里，有一座始建于北宋元丰初（公元960年）的轩辕宫，宫内主要祭祀黄帝及先蚕圣母嫘祖。嫘祖是轩辕黄帝的元妃，因发明了养蚕，治丝，制衣裳而兴教化，辅佐黄帝，母仪天下，被称为“先蚕圣母”蚕神。

这里就是苏州宋代以来的机神庙，又名“仙机道院”，《履园丛话》卷二三“机神庙”条：机杼之盛，莫过于苏杭，皆有机神庙。苏州之机神奉张平子，不知其由，庙在祥符寺巷。”

苏州的机神“张平子”据说是东汉科学家和文学家张衡。张衡怎么会被崇奉为机神呢？二者之间的渊源说来有趣。张衡是古代有名的发明家，他不仅发明了浑天仪、地动仪,还发明了许多的机械仪器。因为张衡似乎有着掌精密机械的天才，苏州人相信纺织的技术也是张衡发明的。所以张衡便被人们称尊奉为“机神”。

传说，轩辕宫是苏州的手工业户出资所建，兼作行业议事场所。苏州丝织手工业历史悠久，从事者甚多，每年9月16日机神生日，无论是老板还是工人都要到庙内进香，祈求丝织业兴旺发达。

按照记载，轩辕宫最早的正门就在祥符寺巷，如今，门头还在，但是进出却已经不走这里了。重新改造翻新后的轩辕宫，大门改在了旁边巷子里的洪元弄10号。洪元弄，北通白塔西路，南接祥符寺巷，巷中有条岔路，路到底即是始建于南朝的祥符禅寺遗址。

我们现在看见的轩辕宫已经不是宋代时候的样子了，但千年来轩辕宫却一直与苏州的丝织业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，清同治年间，纱缎业行业公会在遗址重建轩辕宫。清末，这里先后建立了云锦公所、丝业公所和铁机丝织业同业公会。现轩辕宫东侧庑廊墙壁上，苏州状元陆润庠撰写的《重建轩辕宫记》碑，则记述着清朝年间轩辕宫重建并设云锦公所的往事。

【贰】

轩辕宫的建成，与宋代苏州丝织业的发展息息相关。

早在春秋时期，中国就已经出现了踏板织机，这种织机的出现是织造史上一次质的飞跃，实现了用踏板代替手来控制综片。此后，为了能够有规律的织造结构和花色更为复杂的织物，出现了各种提花织机，通过多综多蹑和束综提花的配合生产出图案更加丰富的织物。

苏州宋锦是在唐代蜀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

南、北宋时期，丝织业重心转移到了南方，故而江浙一带成为当时的丝绸中心。据历史文献记载，宋高宗在向南迁都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消耗或遗失许多物品，因此急需用大批量高质量的精美织锦来书画装裱和制作服饰，因而姑苏成为生产这种织锦的主要产地，最后形成一大名锦，即宋锦。

南宋朝廷迁都杭州后，在苏州设立了宋锦织造署，将成都的蜀锦织工、机器迁到苏州，丝织业重心逐渐南移。两宋时在苏州设织造署。宋代，江南丝织业进入全盛时期，苏州出现了一种非常细薄的织锦新品种，是理想的书画装裱材料。虎丘塔是北宋初建成，距今已有一千多年。1956年3月，在塔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发现一经箱，箱内放有经卷七卷，各卷外面用绢质经袱包裹一层至四层不等，为绢、绫、锦等织物。这批被发现的织物，很好地展现了千年前苏州高超的丝织工艺。

其实在宋代苏州，有很多地名都和苏州的丝织业有关，见证了苏州丝织业的辉煌。

在《宋平江城坊考》中记载，当时苏州就有绣锦坊、锦绣坊巷、织里桥南街、画锦坊、画锦坊巷、孙织纱巷、丝行桥、绣衣坊、绣衣坊巷、绣线巷、巾子巷、幛子巷、新罗巷等地名，这里大部分地名是在宋代新出现。从这些地名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苏州丝织业品种繁多，分工日益细密。

到了南宋苏州经济繁荣兴盛，绘画与刺绣相互影响，促使刺绣技艺更加精湛，苏州刺绣艺术名声远扬并形成了更大的规模。苏州城内有绣线巷、衮绣坊、绣锦坊、锦绣坊巷、绣衣坊等众多的专门刺绣巷坊，可见当时苏州刺绣规模之大，分布之广，这些坊巷则记录着苏州刺绣业的繁荣。而从出土的宋代苏绣日用品上，可以看出当时已经使用了多种刺绣针法，这说明宋代苏绣已经成熟，日用品颇有绣工精微、生动形象、设色精妙、光彩夺目等特点。

而宋朝的商品经济非常发达和成熟，熙熙攘攘的集市中日夜灯火通明，人来车往络绎不绝，商铺林立吆喝不断。其中也不乏许多贩售丝绸半成品的店铺，加之发达的水路交通网络，宋锦得以因此传播到全国各地，走进老百姓的生活中。包括宋锦等许多丝织品甚至沿着海上丝绸之路传播到东亚和东南亚，至今仍有南宋时期的织锦保留在日本的博物馆中。

【叁】

如宋代锦的生产，也促进了当时发达的书画装裱业。

在《宋平江城坊考》中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苏州城里有画锦坊、画锦坊巷，这里应该是当年书画装裱的聚集地。装潢裱褙是一种专门的工艺，宋代苏州的装裱业十分昌盛。从宋代留传下来的锦裱书画轴子来看，宋锦在当时已有“青楼台锦”“纳锦”“紫百花龙锦”等40多个品种。《天水冰山录》记严嵩家中收藏的宋锦计有大红、沉香、葱白、玉色种种。其中有三种织金锦，名目是：青织金仙鹤宋锦、青织金穿花凤宋锦、青织金麒麟宋锦。

大书画家米芾曾经多次提到苏州装裱情况：“余居苏，与葛藻近居，每见余学临帖，即收去，遂装粘作二十余帖，仿《名画记》所载印记作一轴，装背。”“吕颜直，苏州裱匠之子。”“姑苏衣冠万家，每岁荒及迫节，往往使老妇驵携书画出售，余昔居苏，书画遂加多。”甚至苏州属邑昆山，也有以装裱为生的手工业者。如“昆山民沈十九，能与人装治书画。”

【肆】

2003年轩辕宫被苏州市人民政府公布为控制保护建筑。2014年，遵循“不改变文物原状”的原则，对轩辕宫开展了抢救性修复保护。经修复了第二至第四进820多平方米建筑后，原本已显破败的老屋又恢复了昔日古色古香的容貌，随即被列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

而苏州宋锦，则在绵延千年的历史长河中，愈发精致典雅。2006年，宋锦织造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2009年，宋锦织造技艺作为中国桑蚕丝织技艺重要组成部分，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。